当前位置: 马蜂 >> 马蜂的繁衍 >> 野猪大厦每周一更小故事40上
那家伙进来的时候,没人想搭理他。这不是因为他穿着看上去就贵得不得了的西服,也不是因为他那一对儿长牙漂亮得让人想锯下来。那弧度,那色泽——要知道,想要养出这种牙来,从小就得戴一种贵得离谱的定制牙套,还得定期更换,又烧钱又受罪。这还不够,还得用上好的髓油保养,每天仔仔细细擦上一遍。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温润如玉!对,就是形容这种牙的。据说啊,锯下来之后,永远都会保持着体温,放在冰天雪地里一宿,能把周围的冰雪给化开一圈儿。
这东西的用途可多了去了。有钱人买一个放在鱼缸里,就不用买恒温棒了——当然我不是说有钱人都抠门儿,我是说,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这种缸叫“豚缸”,家里有豚缸,比家里有矿还有面儿。还有很多阔太太们,晚上喜欢用这东西来暖被窝儿,说用着不会上火。说实话,我从来没在活的野猪人身上见到过这样的牙。大厦里的有些租客们,别看个个衣冠楚楚的,牙长得可都随心所欲得不得了。
但是,没人待见他,并不是因为牙。也不是因为他带着的那个马子。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姑娘。挎着他的前蹄,晃啊晃的,晃得我眼晕。什么叫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那姑娘啊,如果十分是满分,她怎么也能打个九点五分——怎么就那么不开眼呢!
虽然妒意有点儿让我不快,但我们都坐着不动的原因,其实是他的态度。他一进来就收起伞,还拿前蹄接着伞尖儿上的雨滴,愣是一滴都没让掉在地上。还冲我们笑,嘴里还说着道歉的话,说踩脏了我们的地板。我们啊,早习惯了装大爷的人,也知道那种人怎么对付。你说他怎么就不能让自己的举止跟身份相称一点儿呢?比起那些满口粗话的野猪人大爷们,我们其实更烦这种文质彬彬的败类。你对我们礼貌个什么劲儿?谁不知道,要是有别的路子,谁愿意见天儿跟一群臭烘烘的野猪人打交道呢?这种礼貌,反正在我眼里,跟施舍差不多。而且,越是这种人,就越细致,合同恨不得一个个字眼地抠,烦都能把人烦死,接待他一个,说不定得耽误掉一堆别的客户。
可后来还是我接待的他。没办法,经理发了话。我早知道那小子看我不顺眼了,净把这种活儿派给我,想让我被投诉。可是啊,想整我也没那么容易。猪爷,您礼貌是吧?咱比您还礼貌。您一个躬鞠到九十度,咱就给整到一百八十度。腰杆儿快折了也没关系,回去弄点儿膏药贴上就是。您笑起来露出十颗牙,咱就能把嘴咧到耳朵根儿,让您参观一下咱后槽牙上的蛀洞。
总之啊,我跟这位猪爷可谓是相谈甚欢。不差钱的人都好忽悠,不好忽悠的,其实还是差钱。这世道,你说它操蛋吧,其实它最公平。我一顿口若悬河,把他捧得天花乱坠,顺带把他的马子夸得面起红云,于是他就把四年都没租出去的顶层给包了下来——说实话,我知道他有钱,但确实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我这么提议其实完全是为了将他一军。这时候,我的同事们终于坐不住了,一片窃窃私语。经理呢,只好阴沉着脸祝贺我签单成功。我才不管他们呢,反正这一单的提成,你再怎么克扣,也能抵得过我一两年的工资了。
顶层其实也没啥毛病,将近四米的层高呢。就是漏雨,夏天热死人,还有一个大马蜂窝。野猪大厦早已年久失修,这些毛病啊,其实都是因为差钱。猪爷签了合同,才想起来要看看房子。我带着他上去了,心里怎么也有点儿打鼓。不为别的,签了的合同,反正不能作废了,我主要是怕马蜂拿我当午餐。野猪人皮糙肉厚,对于这种物理攻击,基本是免疫的,所以也没人投诉过这件事儿。我站在电梯口儿,扭扭捏捏地把我的顾虑跟猪爷说了,当然我小小地修改了一下实际情况,那个直径一米多的大马蜂窝,被我说成有几只马蜂出没,不知道是不是有个窝。猪爷表示理解,让我和他的马子原地待命,他自己去视察了。
那可能是我跟那姑娘待得最久的一段时间,我挺后悔没仔细看看她的。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小名儿,当然是从猪爷嘴里。她叫小雨。姓呢,后来也知道了,姓朱。后来我没少帮着猪爷到处电线杆子上贴她的照片——当然,这是后话了。朱雨雨小姐一句话都没跟我说,离开了猪爷的膀子,她站得笔直,比我高了半个头不止,拿鼻孔瞅着我,自带拒人千里的气场。
过了一会儿,猪爷下来了,脸色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难看。他对于我骗了他这件事只字不提,我用来下台阶的一箩筐说辞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这种感觉其实还真有点儿失落。非但没有责怪我,猪爷还委托我代为装修,不必说,这种美事我自然大包大揽了下来。
在猪爷还没住进来之前,我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当然,我也没偷工减料,好东西可劲儿给他招呼。漏雨,咱重新做屋面防水,SBS不好用,咱用SBPLUS。夏天热,换全隔热保温材料,中央空调用最好的牌子。马蜂窝呢,更是小菜一碟,几乎没花钱,就给消防队送了面锦旗,而且,爆料给电视台,得的奖励正好抵了做锦旗的款项,皆大欢喜。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对自己的品味还是有点儿自信的,毕竟咱大学也是学设计的,还拿过几次奖呢。要不是没考上证,咱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野猪大厦这种地方来打杂的。
每周的预算单,猪爷都是看也不看,就把款子打了过来。效果图呢,他也从来没提过任何意见。没说过好,也没说过坏——那我就默认是好了。放开手脚的感觉真不错,能遇到这位财神,我真是走了狗屎运。靠着给他装修,我楞是给自己攒下了市中心一套二手小公寓的首付。
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火,比如跟他说,根据风水学说,最好在什么地方摆个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又贵得离谱的时候。不过他也从来没有发表过异议。反正等他看到完工的成品时,他是满意的。虽然只说了轻描淡写的“谢谢”二字,但一切尽在不言中,不是吗?况且,他的眼神和朱雨雨小姐的欢呼早都出卖了他们。再者,后来,靠着这个案例,我还接了不少这一类的活儿,差点儿成了个半路出家的装修设计师,这一点也很能说明问题了。
野猪人不能在市区买房,这一点挺遗憾的。
猪爷住进来的最初大半年时间里,一次也没找过我。那时,我正靠着他的案例,在外面疯狂地接私活儿,班儿上得毫无积极性。反正我今年的销售任务早都完成了,经理怎么都不能开了我。而且,只要猪爷明年续租,我明年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他又怎么可能不续租呢,合同签了三年,又是刚花大价钱装修的房子。所以我明目张胆地用我的办公电脑渲染私活儿的效果图,任主机叫得像杀猪也毫不在意。经理对我无可奈何,毕竟,这小子也知道自己黑得过分了——他克扣了我至少一半的提成款,给自己提了一辆屎黄色的小跑车。
猪爷来找我那天,我正走背字儿。一个怀恨在心的装修设计师把我给举报了,说我无证营业。比稿比不过我,就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被监督委员会狠狠地罚了一笔,接私活儿赚来的钱几乎都搭了进去不说,还上了黑名单。
猪爷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是来查监控的,他的马子不见了。我四下张望了一番,把他拉了出去。野猪大厦,除了猪爷那一层,所有的监控都是摆设。不是怕费电没插电源那种摆设,而是所有的摄像头都是模型,就是一堆装了电池会闪红灯的玩具,完全是应付检查的摆设。野猪人进入主流社会不过短短几十年时间,还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成文法律,判案全凭法官的心情。所以,谁愿意掺和他们的那些破事儿呢?监控这件事,除了猪爷,这幢大厦的其他租客统统心照不宣,他们自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所以,猪爷只查到了,在他去出差的那段时间,某个深夜,他的马子夹着一只小包包铛铛铛扭进了电梯。有没有走出大厦,去了哪里,就完全不可知了。猪爷急得出了一头的汗,我第一次从他身上闻到了臭味儿。我忍不住暗自腹诽,也许朱雨雨小姐就是受不了这种味道才弃他而去的吧?可我还是帮他分析了半天。比如说,那只包。放大了看,也就比一只手机大不了多少。所以,它也就只能装下一只手机和一点儿零碎。我虽然不知道女孩子们的包包里有什么乾坤,可也知道离家出走的装备肯定不是这样儿的。还有她的衣服,能起到保暖作用的也就那件貂皮坎肩儿,可坎肩儿这种东西,它冻胳膊啊,谁都知道肩周炎就是这么得上的。还有,大冬天的,她还踩着一双露脚面儿的高跟鞋,这根本不是打算出远门儿的装扮。
猪爷听了我的分析,半天没说话。再抬起头来,眼角有了湿润的感觉。他对我说:小柴,我倒希望她是离家出走,那样的话,她出事的可能性会降低很多。
我问:她都走了十几天了,你们平时不打电话啊?
他答:唉,我进山了,山里没有信号。一出来,给她打电话,关机。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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