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们,大体都是穷的。这种穷更多的是来自物质上的,住的屋子基本上都是矮小、简陋甚至破旧,大多数的家庭其实都在温饱线以下挣扎,吃不饱,穿不暖的是当时的一种常态。
我出身农村,是一个典型的山里娃。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商场超市,就连小卖部都很少见。也许恰好就是因为当时物质上相对匮乏,人们对物质的渴求和欲望却愈发显得强烈、迫切和旺盛。尤其是当年还处在生长发育期的我们,其实时不时总会被一种饥渴感包围。那种饥饿感,会让我们自发地、成群结队地跑出去“觅食”。现在想想这种觅食行动,其实也是源起于我们的原始的老祖先,跟我们人类祖先一样,同样是因为—“饥饿”。
在我的记忆里,当年唯一可以作为美味的滋补品就是田野里的那些虫虫草草,这其中最让自己垂涎和回味的美味就是“蜂蛹”,让自己久久未能忘怀的也恰恰就是跟小伙伴们一起捅蜂窝吃蜂蛹的日子。四十多年过去了,这种惊喜刺激的镜头无数次在我脑海里回放,一直很清晰,仿佛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为了能吃到美食,哪怕很惊险,我们也会经常去捅蜂窝,尤其让我最难忘的就是八九岁那几年,我、我二哥,三大爷家的大国,二国哥,我们四人还专门组了个团,叫“投蜂窝特别行动队”。大国哥年长,担任总指挥;二哥眼尖,发现的蜂窝最多,担任观察员;我和二国哥胆大,是主攻手,捅蜂窝的主要差事自然主要由我俩完成。
说到捅蜂窝,经历的次数一多,自然而然也积累了一套经验。而且我比较耐蜂毒,被常见蜜蜂蛰一下感觉被蚂蚁咬一口差不多,一点不怕。其中小草蜂就比较好对付,只要拿把庄稼秧在蜂窝附近胡乱挥打一通,把守巢的草蜂吓跑,再迅速拿出蜂窝就解决战斗。比较难对付的就是大马蜂,蜂窝大,守巢的马蜂多,要是被它蜇一口,至少要红肿半天。不过与美味诱人的蜂蛹相比,这点代价也算不上什么。投大马蜂窝时我们要先躲在两三米远的地方,用上衣包上头,派两人拿着柴草,猫着腰悄悄来到蜂窝门口,用火柴点燃柴草。其他的人则迅速撤离。等同伴走远,派出的那两人就把柴草塞到蜂窝附近的坝子洞里,靠烟火的威力将大部分守巢的马蜂吓跑。有时候因柴草太湿而燃烧不起来,或因蜂窝的位置太深而导致驱赶效果不好,这时就要靠大伙从不同方向投掷土块来驱赶马蜂,并与马蜂展开持久战。当马蜂跑的差不多的时候,再用一根长长的杆子把蜂窝捣出洞,最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取回蜂窝就算大功告成了。因为有经验了,所以那一年从夏天到秋天,我们的突击队几乎每天都有或多或少的收获。
渐渐地,我捅蜂窝的水平在村里也出了名。正所谓“英雄事迹美名扬”,大概是我11岁那年,有一窝很大的马蜂窝,村里其他人投了很久都没成功。那些人立刻想到了我,就请我去帮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自然是应约而去。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坝子洞看了看,见里面有个比圆盘还大的蜂巢,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红红的大马蜂,只见它们个个怒目圆睁,忽闪着翅膀准备随时迎战来犯之敌。我尽管胆子比较大,还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观察并犹豫了好一阵子,从不服输我还是鼓足了勇气,冲上去一把扯下蜂巢,用力向外抛去,然后迅速连滚带爬跑出两三米远,蹲在地上。随后,一群黑压压被惹怒的大马蜂杀气腾腾地冲我而来,毫不客气地用它们的蜂针报复我!我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头脸,每一巴掌都能打死好几只马蜂。持续了好一会,我才将蜂群赶走,然后踉踉跄跄爬起来仓皇而逃。这时我的右脸和脑袋密密麻麻全是蜂针蜇过后留下的红点,没多久右脸右耳就肿得跟馒头似的,眼睛也肿的只剩下一道缝。那一天,我强忍着疼痛,带着满满的挫败感,迷迷糊糊走到家门口,生怕被母亲发现后挨打,所以就趁其不备偷偷溜到东屋里呼呼大睡起来……
后来那个蜂窝究竟被谁拿走了,我不知道,只是很遗憾那一次没能品尝到付出“惨痛”代价的战果。
岁月匆匆,不经意间,几十年过去了,捅蜂窝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闲来时候,仍会时不时回味起吃蜂蛹投蜂窝的日子,其实更让我津津乐道,无比怀念的是那个无知无畏却快乐无比、自由自在的童年。它就像一坛陈年老酒,日久弥新,越品越芬芳,越有味,也让我养成了勇敢坚强的性格。同时,回头再想想,跟现在物质上无忧无虑的下一代比起来,我们这一代人,虽在贫瘠中长大,却能拥有如此快意自在不失幸福的童年,何尝不也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