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刘亚伟

童年的生活总是伴随着故居的庭院留存在记忆中的。

母亲是外公唯一的孩子，父母结婚后一直住在外公家。外公家的院子很大，院子四周用墙围着，有好多树。院子里栽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植物，指甲桃、木槿花、玉簪花、夜来香、秋菊、串串红、野马蜂菜、牵牛花、吊瓜花、向日葵……一年四季轮着绽放，惹得蜜蜂和蝴蝶满园飞舞。人们只要从边上一走过，都能隐约嗅到那花的浸心芬香。

印象最深的是4棵老枣树，沿着西边的院墙南北排列着，每当春末夏初枣花开的时候，总能引来很多蜜蜂。枣花淡绿色，是花中的处子，朴素平静，枣花蜜却是那么浓郁香甜。和枣花同时开放的是堂屋东间窗前的两株石榴，娇艳的花朵火一般的热烈。

到秋天，院子变化成小果园和小菜园，满目琳琅。那些活泼的颜色，装点着我们的童年，也放松了父母疲惫的神经。

我们兄妹三个就这个院子里出生、长大。父母常常很晚才回家。父母不在家，我家那个院子就成了同一条街上的小伙伴活动的场所，我们玩捉迷藏，捉特务、跳房子，丢沙包、跳皮筋、老鹰叼小鸡、弹弹子、滚铁环……

冬雪季节，我们在院子里堆过雪人；夏日的夜晚，繁星满天，我们一家在院子里铺上凉席，妈妈用扇子为我们赶着蚊虫，讲起牛郎织女的故事；秋天来了，在我们的期盼中枣儿开始红了，我和弟弟迫不及待地爬上树去，把红了的枣儿摘下来，扔给树下的伙伴；冬日里，檐下的冰凌一串串地垂挂着……

还记得我们在雪地里捕鸟，雪上撒上一把小米，上面用木棍支起一个筛子，木棍上有一根长长的细绳拴着，绳的另一头握在躲在屋门后面的我们手里，噗愣愣，一只麻雀飞过来，朝那片小米跳几步，停下来，东张西望一阵，再靠近几步，又东张西望一阵，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就一头钻进筛子底下啄吃起来，更多的麻雀飞下来了，我们把手里的绳子猛地拉动，“逮住了！逮住了！”我们欢呼着跑过去……

这块小小的天地，给了我们许多欢乐时光。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童声的欢叫似乎还在耳边。

如今童年已被留在遥远的地方了，但它并没有迷失，只要耳边还回响着那悠长空旷的喊叫声，我就能沿着这声音走回到童年去，无论我身在什么地方。

那喊叫声里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扯住我的心，把我托举起来，沿着故乡小城那高高的长满了茅草荆棘和野酸枣棵子的古城墙回旋着。

父亲是从农村出来的，闲暇的时候，就禁不住回归一下自己的本色，带我们兄妹三个在院子里种植一些瓜果蔬菜，比如芝麻、花生、向日葵、金瓜、眉豆、洋姜等等。

父亲用镢头刨一个坑，我和弟弟妹妹抢着往坑里下种子，我们每人端着一个小碗，碗里盛着葵花籽、南瓜籽或是蓖麻籽。蓖麻是一种一年生的草本植物，栽培很简单，生长得很快，春天挖个坑点上种子，夏天就长成一人多高的小树了。蓖麻从根上就发杈，砍下带杈的蓖麻杆子来可以做高跷，也可以做一种只有一个轱辘的小推车。还用蓖麻杆子做机枪、步枪，来玩打仗的游戏。

家居庭院之所以能给人留下这种诗情画意的感受，我想大概是因为中国传统的家居庭院建筑一方面体现出了理性品格，另一方面又洋溢着长于抒情的艺术风格。

庭院是封闭式的住宅，对外只有一个街门，关起门来自成天地，具有很强的私密性非常适合独家居住。院内，四面房子都向院落方向开门，一家人在里面和亲和美，其乐融融。庭院比例方阔，宁静亲切，尺度合宜,，可在院内植树栽花，饲鸟养鱼，叠石造景，是十分理想的室外生活空间。回廊把庭院分成了大小几个空间，互相渗透，增加了层次、虚实和光影的变化。居住者不仅享有舒适的住房，还可分享大自然赐予的一片美好天地。

围绕着庭院，我们的祖先融汇了太多的诗情画意，变换出无数或简练或丰富的建筑空间。

庭院生活对于中国人，已经成为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感。今天，怀念起童年的庭院，心里一下子便有了一种温暖的感动。这不仅由于那里曾是我童年的乐园，也是因为我们大多已经失去、或正在失去属于自己童年的庭院吧。

在浮华忙碌的生活中，我仍旧向往着，不知什么时候，我能重温那小庭深院的花香。

想起了不知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一首诗：

鸟的鸣叫还在枝间停留

蜜的甜美还在蕊中等候

故乡的庭院依旧

只是长大的我们

都已习惯去远方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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